Too Far

望着眼前人温柔的眼眸，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，元淳方才收住的眼泪瞬间涌出，张了张口，她也喜欢他呀，可是……

“王爷！”尚羽破门而入，撞散了元淳即将说出口的语句。

北堂墨染看了看尚羽，尚羽被自家主子眸子一瞟，后背如千只蚂蚁爬过一样战栗。

北堂墨染低下头，柔声问道：“可还走得动？”

元淳动了动身子，仰头看他，嗓子里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虚弱，“腿软了……”

元淳话音刚落不久，她整个人就被北堂墨染打横抱起，元淳惊呼一声，北堂墨染轻咳，“唐突了。”

元淳红了脸，不自觉地靠近北堂墨染的胸膛，她的耳畔传来他心脏跳动的声音，一声又一声，这声音令她感到安心，又令她感到似曾相识，似乎在某一个梦里，她也曾这么倚靠一个人的胸膛，安稳地睡在他的臂弯里。

梦……吗？但元淳现在找不了问题的答案了，她的意识逐渐混沌，她这一夜都处在担惊受怕之中，精神几近崩溃，现下靠在北堂墨染怀里，身心彻底放松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。

北堂墨染将人抱进马车才发觉元淳已安稳睡着，他本想抽身，一个男子一直抱着姑娘家总归不好。但看着元淳那张虽然苍白，却睡得香甜的脸，北堂墨染又改了主意。

他调整了一下姿势，让小姑娘睡得更舒服。看着元淳，北堂墨染不禁抬起手，轻轻地为她整理鬓边碎发，琥珀色眸子里盛满了心疼。

到底是，没护好她。

到王府时，天已经下起大雪，只见雪花纷飞中，清逸俊朗的宸王万分轻柔地抱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，那女子靠着宸王，瞧不清面容。

矜贵的宸王顾不上自个儿被白雪侵袭，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怀中女子身上。

他用名贵布料做成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包住女子，用那披风为女子遮挡了寒雪，为她开辟出一方温暖天地。

元淳睁开眼，北堂墨染的面容映入眼帘，记忆回笼，北堂墨染解救了被绑的她，还跟她说喜欢。

北堂墨染正为元淳掖好被衾，不经意对上元淳的眼眸，北堂墨染收回手，问道：“醒了？身子感觉如何？”

元淳摇摇头，北堂墨染又道：“淳儿，对不起，待在我身边还是牵连到你。”

北堂墨染一脸歉意，元淳挣扎起身，北堂墨染连忙扶起她，元淳喘了一口气，安慰他，“不碍事，王爷现在不是救我回来了吗？”

宸王看着她，明白她的好意，对着元淳绽放了笑容，元淳被他这风华一笑晃了心神，这样的他，怎叫她不心生爱慕，只是，只是……

二人突然就此安静，两厢对视，北堂墨染挑起话头，“淳儿，那天……你的回答？”

元淳沉默了片刻，“王爷，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呢？”

北堂墨染虽然没有得到元淳的正面回答，但有此回应已然满足，他笑着道：“好，不急，我等你。”

待送走北堂墨染，元淳乱糟糟地睡下，她一时欢欣雀跃，却又一时痛苦难耐。

这份矛盾的心情，连前来探望她的谢嫣然都看出来了。

“淳儿，”谢嫣然拉住元淳的手，神色正经，“王爷对你表白了？”

元淳手一抖，望向她，“你，怎知？”谢嫣然没回答她，接着问，“你不是也喜欢王爷吗？现如今纠结个什么？”

元淳手再抖，惊讶道：“嫣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？”谢嫣然靠着多年闺秀典范熏陶，忍住不翻白眼，“你俩就差把我喜欢你写在脸上了。”

见此，元淳也不多做隐瞒，“我只是担心，如果我回家了，那他怎么办，拥有过再失去，这份痛苦我自己懂，我又怎忍心让他经受。”

谢嫣然叹气，道：“那你又怎知是从未拥有过痛苦，还是失去痛苦？”

元淳凝噎，谢嫣然接着说道：“我以为，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，再多的困难都可以一起解决，而且，”她顿了顿，“有这功夫瞎琢磨，你倒不如亲自问问王爷，看他如何想。”

谢嫣然摸摸她，柔声说道：“淳儿，我以前喜欢过王爷。”元淳震惊，“什么？！”

看素来沉静的元淳炸毛，谢嫣然不由得笑出声，给她细细讲了那段往事，她的，洛菲菲的，北堂墨染的。

“我希望王爷能幸福，淳儿，你就是他的幸福。”谢嫣然轻轻地说。

元淳神色复杂，原来北堂墨染的情史如此……精彩。

“那你现在？”元淳小心发问，眸光探向谢嫣然，却惹来她一记暴栗，元淳皱着小脸，拉长了声音嗔怪：“嫣然——”

谢嫣然笑眯眯的，“叫你乱说话，我现在和我家那位好得很！”

元淳还是苦着脸，谢嫣然给她顺毛，“好了好了，我还有事，你自个儿好好想想。”

看着谢嫣然走远的背影，元淳幽幽叹气。

元淳身体没什么大碍，休息几天便恢复了元气，正好，新年来了。

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，街上红灯笼一片，鞭炮声不时传来，热闹得紧。

元淳看着摆在桌上的衣裳却犯了难，楚胜男走进来，问道：“淳儿，怎么了？”

元淳叹了口气，“菲菲送了一套衣服过来。”楚胜男笑，“有何不妥？”

“倒也无甚不妥，只是，”元淳拿起衣服，艳丽的红映入眼帘，“这颜色太打眼了些。”

楚胜男打量了一下元淳，又看了看衣裳，“上好的苏锦，江南刚上贡不久，我还纳闷菲菲怎问起你身寸来，竟献宝来了。”

看了看元淳，楚胜男宽慰她，“正值年关，穿喜庆些也无碍，谁若说你，我第一个将他打出去！”

元淳被她逗笑，笑了会，问起北堂墨染，楚胜男答道：“王爷进宫去了，今儿皇上设了家宴，怕是得留宿一晚。”

元淳闻此怅惘了片刻，如此说来，今夜想是见不到他了，年关了，朝堂忙，他还要追查凶手，她一直没有见到他。

她也还没有问问他，他愿意和她在一起吗？哪怕结局并不美好，还有，他介意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吗？

“淳儿？”楚胜男的声音拉回她，她此刻拿着那衣裳，眼神里带着期待，“穿吗？”

元淳为难，“还是不穿了吧……”楚胜男听见，竟抱住她撒起娇来，“穿嘛穿嘛，我都没有见过淳儿穿其他颜色的衣服，就一天好不好？”

元淳本欲拒绝，但刚来的谢嫣然竟然也加入了战局，被她俩磨得没法子，元淳允诺：“就今晚。”

换好衣服的元淳被楚胜男两人拉着出了府，一路上三个姑娘有说有笑，中途，楚胜男被军营里的事叫去，身边只剩下谢嫣然和几个护卫。

夜幕四合，天也纷纷然飘起了雪，谢嫣然将元淳拉到一座高楼上，告诉她待会儿有烟火大会。

元淳目眺远方，王都繁华景象尽收眼底，她伸出手，接住那飘忽不定的雪。

“在长安时，也就是我家，也常下起这样的雪，那时年少，不畏寒，跟着哥哥到处疯跑，堆雪人，打雪仗……”

元淳弯起眼睛，那段年少时光，多美好啊，哥哥还是那个傻傻的哥哥，燕洵还是那个单纯阳光的世子。只可惜，那段记忆如同放置已久的画卷，颜色泛黄，一碰便碎了，只能，放在心底，看得到，却再也触不到了。

“嫣然？你怎么不说话？”元淳转过头去，却发现了意外的人。

北堂墨染站在她的前方，头顶正好是一盏灯，照亮了他含笑的面容。

元淳今日穿着洛菲菲送她的红色襦裙，外面披着白色斗篷，虽然是素面朝天，可美人在骨不在皮，别人一瞧，便会惊叹元淳的美。

他走向元淳，站定，笑道：“很好看。”

元淳感觉脸颊一热，讷讷找话说，“嫣然呢？你，你不是去宫里了吗？”

北堂墨染闻言一笑，“嫣然回去陪谢相去了，至于本王，”北堂墨染歪头，“想见你，所以便来见你了。”

元淳脸更热，歪头杀这是犯规啊！

“那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……”元淳后知后觉，狐疑看他，“王爷安排的？”

北堂墨染轻笑，颔首大方承认。不等元淳兴师问罪，北堂墨染说道：“之前嫣然问我，若注定痛苦，是从未拥有过好呢，还是失去好。”

元淳闻言屏息，“淳儿，若是结局就是那般，那我选择失去。”

“嫣然，都告诉你了？”元淳有些艰难地问。不料北堂墨染摇头，“她不曾告诉，我自己猜的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北堂墨染放柔神情，“淳儿，我选择你，不论最终如何，我都选择你。就算你离开了我，临了了，我都能获得一份记忆，而不是追悔为何不曾拥有。”

元淳红了眼眶，“那你可知，我拥有一个怎样难堪的曾经，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，都是因为那份过去。”她的声音颤抖，“连我自己都嫌弃的自己，你真的能接受我吗？”

北堂墨染轻叹，看着她夺眶而出的眼泪，忍住帮她拭泪的念头，“我知道，我全都知道，那天去救你时，我全看到了。”

他全知道？元淳头脑空白，“那，那你……”

北堂墨染柔了眉眼，“我知道，但我依旧喜欢你，所以，你刚刚的问题，我的答案是——我接受。现在，”北堂墨染伸出手，“擦擦眼泪吧。”

元淳低头，北堂墨染宽厚的大手上安静躺着一方锦帕，她颤着手，隔着帕子握住了他的手。

北堂墨染诧异，只见元淳说道：“自从在那个山洞之后，我就对男人，包括我的亲哥哥，感到恶心，除了，”元淳哽咽，“除了为我而死的表哥。”

元淳仰起头看他，笑中带泪，“不知道何时起，我不再厌恶你的触碰，也不知从何时起，我喜欢上了你……”

北堂墨染看着哭红了鼻头的元淳，只觉心疼不已，“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我吗？”元淳哭着再问了一遍。

北堂墨染握紧她的手，“真的，不管你问多少次，我的答案永远只有这一个。”

元淳笑了，那笑如寒冬中最娇艳的花，不畏严寒，肆意绽放她的美。

她扑进北堂墨染的怀里，用空着的手抱紧了他，断断续续地说：“谢，谢，谢谢你……墨染……”

北堂墨染回抱她，轻柔地抚着她的青丝，待元淳哭够了才离开北堂墨染的怀抱。

元淳松开北堂墨染拿着锦帕的手，抽着气平复心情，北堂墨染见此不由得笑出声，他用那方混了两人体温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去眼泪，无奈道：“你呀……”

元淳对上他的眼，她哭过的眼睛晶莹水亮，如浸透在水中的夜明珠，散着莹莹光芒。

北堂墨染被这光芒吸引，他捧着她的脸，温柔的吻落在眉心，他的声音有点沙哑，“淳儿，把眼闭上，可好？”

元淳被这声音蛊惑着乖乖闭上了眼，她感受到温软覆在发热的眼睛上，如清风细雨般柔和，令她对这触觉上了瘾。

北堂墨染轻吻着元淳的眼睛，最后采撷了那张清丽面容上最为诱人的红。

元淳瑟缩了一下身子，但很快放松下来，她不再害怕，因为那人是他，是北堂墨染。

新年的烟火“咻”地升空，在漆黑夜幕里绽放出五光十色，烟火下，高楼上，一对璧人相依如画。

“淳儿，新年快乐。”

…………

我回来啦ヽ(*´з｀*)ﾉ